【習作簿】塔 I

連接吊橋那一頭的是蜿蜒的小路，而小路的盡頭則是一扇敞開的大門，拾著門後的 8 階樓梯而上，將看到橘塔就坐落在美麗的花園裡。

橘塔的四周是環繞著一團又一團色彩繽紛的花草及矮灌木，最外圍則是一大片的樟樹林，當柿子紅了，新竹刮起強勁的九降風，碧綠的樟樹葉將會隨著強風而沙沙作響。午後走在樟樹林裡，看著陽光灑落全身，彎腰撿起地上的樹葉在掌中搓揉幾下，就能聞到帶給心靈平靜的淡淡樟樹香。只是橘塔四周的花園再美，樟樹再香，也無法沖淡因橘塔內部放滿骨灰罈隱隱散出的陰森氣息。

在年少不經事的年紀，我並不知道橘塔是本地望族的大祠堂，也不知道塔裡放著許多骨灰罈。我散步其中只是覺得為什麼這麼美的地方卻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絲人氣。在這個靜止的空間，彷彿時間也靜止了。但也因為橘塔的僻靜，我心煩的時候總會來這裡走走，拋下世俗外務的干擾，讓自己靜下來聽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好好思考人生的下一步該往哪兒走。久而久之，似乎只有在橘塔前我才能得到平靜了。

那個秋涼的午後，我在葉子翻飛的樟樹林中駐足，目光如炬盯著前方的橘塔。幾次深呼吸之後，我拾起地上的小石頭塞進預先準備好的絲襪裡，出手將絲襪拋過樹幹，看著它在小石頭的帶領下，在靜止的空氣中劃出一條美麗的拋物線，然後墜在我眼前晃呀晃的。我盯著它，等待著它晃動幅度慢慢變小，然後在我眼前靜止不動。我將垂在眼前的絲襪緊緊的打了好幾個死結，以避免絲襪鬆脫而功敗垂成，若人生走到最後的選擇仍究是失敗，著實就是一件可悲的事了。

我把從牆邊搬來幾個扁平石塊一一疊放，好讓自己的最後一段路，腳下踩的是扎扎實實的磐石。雙腳踩上堆好的石塊，抓起從樹椏垂到眼前那已然打好結的絲襪，心裡想的卻是未來的美好。眼淚止不住的撲簌簌，手卻不自主的把絲襪套住自己細長白晢的頸子，我想起那人總是跟我說「你頸子好美」。我帶著微笑閉上了眼，「再一會兒就解脫了」意識還清醒的我這樣告訴自己後，踢開腳下的石塊。

當我再睜開眼，視線穿過片片綠葉看見一抹天空藍，秋風颯颯卻全然不覺得冷，彷彿是在樟樹林下睡了一個舒服的午覺，醒來後感覺自己與橘塔之間產生了某種聯結，於是自己再也無法離開這裡了。現在偶有觀光客出現，看著他們在橘塔前、花園內走走看看拍拍照，反而感覺挺好的。

至少這樣讓我不再孤單了。